罂粟
【花语系列之七】
一
叶修是个很懒的人。
懒到宁愿在家吃方便面也不肯下楼买东西吃，懒到宁愿宅在家里也不愿出去玩，懒到懒得忘记一个人，懒到懒得重新爱一个人。
二
叶修得了幻听症。
起初只是一点点的杂音，后来随着时间流逝声音慢慢变大，最后变成有人在耳边说话。
叶修刚开始并没有什么异常，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更何况其他人。
后来还是苏沐橙发现的。
因为她发现她在叫叶修的时候，叶修的反应有些迟钝，好像耳边还有人说话，他要仔细听才发现她在叫他。
苏沐橙带叶修去了医院。
最后确诊是幻听症。
可是她发现叶修并不难过，也不排斥，反而还很高兴的样子。
苏沐橙有了一个古怪的猜测。
“叶修哥。”
“……什么？”
“是不是哥哥？”
“是啊。”
三
叶修的幻听症越来越严重，药物治疗心理治疗都没有用。
从原本的只是偶尔出来一下，到现在每天一大半时间叶修耳边都听到那个声音，即使他知道那并不是那个人的声音，可他却依旧舍不得不听。
与此相比的是叶修越来越听不到其他人的声音，后来他再也碰不了荣耀，因为他已经听不到游戏的音效了，无论他是多厉害的大神，他的实力也受到了严重的影响。
叶修更少出去了，他经常呆在阳台，手撑在栏杆上，自言自语。
虽然在别人看来他是在自言自语，但苏沐橙知道叶修其实是在和某个人说话，只是那个人谁也看不到，他自己也看不到。
苏沐橙看着叶修，有一刹那突然怨恨起苏沐秋来，虽然她知道其实苏沐秋什么错也没有。
四
原本叶修的症状是没想让兴欣以外的人知道的，反正叶修这个人也总是不出去，倒是没有人察觉到异样。
只是在某一天，这件事在一次普通的QQ聊天中泄露了一点出去。
这一天，黄少天像往常一样大大咧咧地找叶修PK。
叶修没有像以往那样一口回绝，或者嘲讽一下就答应了。
他呆坐在原地，按在鼠标上的手指微微发着抖。
在刚才，他差点就习惯性地答应了，可耳边传来温柔的呼唤，提醒着他再也不可能答应。
因为他已经啊……如今的他啊，已经被荣耀所抛弃。
至此，所有的荣耀都已是过去。
叶修发呆了好一会，然后闻到了淡淡的药味。
“叶修哥，该吃药了。”
“……沐橙，我好难过。”
苏沐橙看到叶修把脑袋枕在双臂间。
这样脆弱的他，她只在哥哥在手术室时见到过，可是她隐隐觉得，这次更加严重。
“叶修，你在哭吗？”
从掩埋的脸颊上滑下透明的液体，他微微弯起唇
“才没有。”
苏沐橙了解叶修，所以也知道他从不需要安慰。
给他一点时间，给他一点时间，他一定可以振作起来。
苏沐橙这么确信着。
对吧？
五
最近，叶修越来越嗜睡了。
每天一大半的时间都花在了被窝里，长睡不醒。
可睁开眼后，却依旧是很累的样子，好像他所睡的时间都被吞噬。
叶修的胃口越来越小，身体也变得越来越虚弱。
兴欣众人只能干着急，却没有什么办法。
还有什么办法？中医西医心理都没有用。
比起着急的众人，叶修的反应淡定多了。
他突然爱上了看书。
经常坐在床上，捧着本书津津有味地看。
苏沐橙只是瞥了一眼书的内容，差点没控制住自己去撕书的冲动。
因为那些书，每一本都是苏沐秋所喜欢的，没来得及看的书。
那真是恶魔，它仗着叶修对苏沐秋的爱肆意地掠夺叶修的生命力，让他沉醉在回忆里，幻觉里。
叶修中了叫做苏沐秋的毒，已经太深了，再也戒不掉了。
六
叶修被赶来的叶秋接走了。
兴欣的众人头一次看到这个和叶修有相同容貌却又截然相反的优雅的男人失控的样子。
他的眼睛通红，脸气得扭曲，冲着虚弱的叶修大吼，恨不得杀了这个一直不让他省心的哥哥的样子。
但是，眼里却明晃晃的都是痛意与悔意，沉重到让人不忍再看。
叶修却只是笑，没有说话。
后来兴欣的人就没听到叶修的消息了，叶修也没再回来。
这或许是个好消息，但所有人都不太习惯。
这个地方突然变得冷冷清清的，没有了那个人的存在，竟让他们这么不习惯。
七
一个月后。
苏沐橙突然接到了叶秋打来的电话。
他的声音很疲惫，像被抽尽了空气的气球，带着无力挽回的绝望。
“你知道叶修在哪吗？他不见了。”
苏沐橙挂了电话后，感觉耳朵一阵轰鸣，胸口空荡荡的。
她浑浑噩噩地走出上林宛，连扮装也没扮装就坐上了出租车。
幸好司机没有打扰她，只是一直开车。
车不知不觉就到了目的地。
司机在她下车后终于忍不住说了一句，“姑娘，你的脸色很差啊。”
苏沐橙看了看镜子，才发现自己的脸惨白得和死人有得一比。
苏沐橙尝试着牵动了一下嘴角，可是镜子里的人嘴角却没有上扬的弧度。
倒也是司机胆大，没把她当成女鬼来看。
苏沐橙走在小路上。
昨晚下了雨，路上粘腻腻的。
苏沐橙也不管靴子被溅了大块的泥，她大步大步地走到路的尽头，然后停下。
风吹起她的头发。
她熟悉的墓碑旁半躺着一个人。
他穿着白衬衫黑色长裤，脸色苍白却安详，嘴角微微勾起，好像睡着了一样。
苏沐橙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像怕吵醒了他的美梦。
她摸了摸他的手，冰冷，没有一丝温度。
苏沐橙的泪瞬间涌了出来。
直到现在，她终于无法再自欺欺人。
这个人，这个她一生中最重要的男人之一的人也死了，和另一个对她而言同样重要的男人一起长眠于这座山上。
只留下她一个人，在这世界上。
苏沐橙额头碰着他的额头。
“晚安，叶修。”像很久以前一样，好像这样，明天她一醒来就依旧可以看到叼着烟对她笑的他。
眼泪不小心滑到他的脸上，流下来，好像他也在哭一样。
八
我想长眠于回忆中。因为只有这样，我才可以和你在一起。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