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年纪大了，叶修总会时不时地就做恶梦。
梦里的场景时时变换，灰白色，纯黑色，纯白色，以及冰冷的血红色。
他总会在半夜惊醒，听着风打击在窗户的声音瞪大着眼睛就这样到天亮，直到太阳初升才慢慢有了睡意。
他总会梦到苏沐秋。梦里的苏沐秋是灰白色的，像是他遗像的照片一样。
其实倒也不是所有的梦都是可怕的都是悲伤的，也有快乐的。
比如苏沐秋与苏沐橙给他过生日的时候，比如他与苏沐秋费尽心思给苏沐橙做生日礼物的时候，比如他笨拙地在电脑搜出来的视频的指导下手忙脚乱织给苏沐秋的礼物的时候……
这些都是非常美好的记忆。
可是苏沐秋还是灰白色的，像在时时刻刻提醒着他悲伤的不幸。
有时候他会梦到苏沐秋出事的那一刻，眼睁睁看着苏沐秋被汽车撞飞，然后重重地摔在马路上，鲜血流了一地。
那时候叶修就会被惊醒，然后大喘着气，好像气管炎犯了一样。
脖子好像被狠狠掐住，怎么也无法呼吸到氧气，像跳到滚烫的地面垂死挣扎的鱼。
然后隔天叶修每每都会去南山墓园一趟，什么也不带，就这样在苏沐秋的墓前蹲很久很久，直到腿脚麻得不像自己的了，才慢吞吞站起来，甩动着双腿，回家睡觉，之后进入一个死循环。
叶修感觉很累，可是内心里却依旧期待着夜晚的来临。
即使悲伤也好，痛苦也好，他也依旧想梦到苏沐秋。
即使那不可能是真真正正的苏沐秋，只是一个一戳即破的幻影，叶修也舍不得放弃。
某一天，叶修再度做了恶梦。
如常地惊醒，感觉胸口闷得不像话。
他摸着黑，小心走着，却还是不可避免地撞上一些杂物，倒也不觉得疼。
好不容易摸索到客厅，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冰冷的水进入身体，终于让失控的心跳慢慢平复下来。
“嘭。”
不远处一声巨响，叶修眯起眼睛看着声音发出的方向，却看不到什么东西。
叶修小心翼翼地摸黑走向阳台。
可是直到他站在阳台，也再没有声音发出。
叶修疑心自己幻听，刚想回去。
“叶修。”
叶修僵住了身体，粗鲁地揉了揉耳朵。
“叶修。”
叶修身体颤抖了起来，却不敢回头。
“看看我，阿修。”
叶修鼻子不受控制地抽动，身体也不由自主地回身。
然后他看到活生生的，有着白皙肌肤的，年轻的那个人。
叶修张了张嘴想说话，结果却是眼泪先掉了下来。
“不哭啊。”
冰凉的手擦去了他的眼泪，身体也被抱个满怀。
叶修无声地哭着，再也没有力气说话。
天亮了。
叶修睁开眼睛，看到的是自己房间的天花板。
心里一瞬间变成空落落的。
是梦？
习惯性地揉了揉眼睛，却是一阵刺痛。
叶修看着镜子，发现自己眼睛一片通红，肿得像两颗桃子。
然后叶修再度哭出声，又笑了起来。
从此以后，叶修再也不怕做恶梦了。
因为有个怀抱随时敞开等他扑过去。
完